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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家界给我一种微微醉意

时间:2013-06-05 10:25:20  来源:  作者:

  搭乘索道缆车,站在了天子山巅,立在了袁家寨顶。一个武陵源的奇美性、神秘性、难解性,全都在眼界里了。
正是初冬的好晴天,天空明净。瞩目四游,山外重山,拥抱着如笋石峰,石峰直线林立,刀劈斧削般屹立于空濛之中,有顶天立地之势,烟云泛蓝变幻迷濛,奇异幽深。没有人告诉我们此山,此岩的名称,我也不想知道。它们是大自然的造化,是一个个野性慓悍的山神山鬼,哪一个范畴能框得住它?
狭窄的石级在山间谷中盘旋游行,却修理得异常良好,不问晴雨都无妨攀行。游人很容易忘了身处凌空绝壁的危险,乐于赞叹自然风物的美秀造化。眼界里纵横着现代派的意韵,意象纷杂。上帝真是丹青妙手,把一个武陵源画得气势如浪滔滚滚。游人仰头俯身,眼前都会翻卷出浪涛,耳边似乎响起亿万年沧海桑田的洪亮轰鸣,让人们感觉在自然磅礴气势的卷带中完全吞纳。张家界是一个变幻莫测的天象,与其它风景名胜相比人造遗迹甚少,它只是自然历史的遗迹,是亿万年来的气象,大自然鬼斧神工的造化,把它们堆涌到了一起。亿万年来,无方的张家界静静地展现着自然的无限。
一直在震撼之中,在感叹之中。在林间,在石级,偶尔看到老妪或老翁,要么佝偻着腰孑然独行,要么依山倚树坐在石级边,眼眸里是寂寞神色,无一例外,或手里拿着或肩上搭着空瘪的编织袋。金鞭溪深处,一位紫檀脸上皱纹如川的老人,坐在溪边石上,背靠着布满青花苔藓的老树,敞旧的编织袋晾在膝上,滞浊荒凉的眼里映着来来往往的游人。老人是山里原住民,以清捡景区里的垃圾为业。他告诉我们,现在这是一个轻闲的活儿,现在景区几乎没有游客的丢弃之物。确实令人咋舌,在景区游赏一日,黄石寨、袁家界、天子山、十里画廓……当真没有看到丁点儿人类的丢弃物,干净清爽得如处子。用挑剔的眼光,搜寻七里金鞭溪,看到了一个纯净水瓶躺在前面路边草丛,一个小孩子跑过去把它捡起来,拎了二里路,把它归放到了垃圾箱里。
日近西天,薄暮的光影愈加浓艳,古树削峰在残阳中显出清幽,怡人养眼。游人不多,能让我们踽踽漫行,林间、山径旁零星地散落着销售旅游产品和小吃的店铺、摊点。金红落日涂抹着柜台货架,摆放的物品散放出光艳,把清雅的风景染上了热情。也许是游人稀少的缘故,我们从一溜卖炒糖栗子的摊棚前过去,摊主们从摊后站立,端起油光闪闪的炒栗子,姿态整齐如一。他们是山里的原住民,衣衫敞旧、肤色黝黑,眼里都亮起期待,却是文明买卖状态,没有一个人上前拉客强卖。这样的目光,这样的姿态不知投向过多少游人,可惜游人并非都是他们的买主。我有禁不住讶异和惭愧,真想成全其中一个小小的生意,犹豫再三,最终还是作罢。
一阵清亮甜美的女唱,携着二胡的旋律在前方林间悠悠扬扬飘荡,扯住了我的脚步。安谧的树荫下有一个点歌的木台子,台上身着土家服装的男子拉着二胡,他低着头沉浸融在自己的琴声里。清丽的土家女子依偎着男子,深情歌唱着大山古老原住民的生活、爱情、家园。悠扬的声音像是从遥远而来,在山峦林间,在暮烟轻雾里,回荡起伏,生气勃勃。听歌的人有不少,真正出钱点歌的人却没有几个。看着这对忘情男子与女子,赚钱和唱歌对他俩来说好象两件事,赚钱只是为了生活之事,而歌唱则纯属心灵之作。
我不禁赞美中轻轻叹息,上天把山和景和人都笼罩在一种如烟似雾使人迷朦风雅的情调里,无处不可以见出“生命”光辉的多面性。和谐一统的天下,万物以自己丰富的生命规律在阳光雨露里自由生长,我们的世界才滋生出动人的诗情画意。


坐上号称亚洲最长的缆车,缓缓地往天上飞,凉风簌簌,劲雨潇潇。脚底下,山峦树木层层叠叠,水田如镜,涕泪痕在这里那里,满眼看不尽的都是石青茄紫绛红,晶亮的光点在闪闪耀耀,人像陷落进了微感凄凉的情调里,浑身沾满凉气。飞着飞着,埋伏的无边云雾猛然窜出,把我们一口吞没。
我在鬼谷栈道虚步,提履生云,有一种穿越时空隧道的感觉。整个儿山阒寂无声,雨雾轻轻蒙着它,迷迷顿顿,我似乎看到栈道荒草齐膝,春秋战国时的纵横家鼻祖鬼谷子跨过千年飘然孑立,神色孤冷,瞰视扰攘尘世,把一部《捭阖策》抛到了人世,把一个世界揽得如一锅粥。云雾迷漫,身前身后的栈道漫漶不清,我进入了一种疑惑之中,究竟隐伏着什么样诱惑,把一些世外高人的灵魂紧紧摄到此地?我的视线搭上了李娜的木屋。听说十多年前,这位歌星眼睛盯着天门山寺古联“天外有天天不夜,山上无山山独尊”,听僧尼唱佛歌,心灵忽地一阵颤抖,泪珠如泉,焚香化纸,举香朝天门长跪不起,落地生根,在此落发为尼,皈依了佛门。古人刘勰说:“寂然凝虑,思接千载,悄然动容,视通万里……”在云雾笼罩的灵野天地里,在这虚凌万丈的鬼谷栈道上,心思扩散在无限不知的境地,渗入弥蒙着神奇怪异的氛围,在有限中自由地寻求无限,达到的那种境界是神妙的,尘世的往来灰飞烟灭,精神锁链哗啦啦的落了地,于是肉身轻了、胸心空阔了、耳聪目明了,淡泊人生的隐逸情愫油然而生,大概这就是鬼谷子产生《捭阖策》、李娜落发的原因。
“悬崖峭壁隔尘寰,上有仙人学炼丹。炼得丹成鹤已去,独留丹灶在峰峦。”吟着古人的诗句,张目寻觅赤松,丹灶。雨急云雾翻腾,满眼睛迷迷朦朦,莫非赤松子使了障眼法。来这里之前,我听到很多关于它的种种神秘传说,幻想通过自己的眼睛看到一个神神秘秘奇奇怪怪的天门山,直到我离去都没能让我如愿。栈道雾气妖娆,连长着翅膀的鸟儿都无缘在上栖息,这里真的是神仙住的地方了。
“无论如何,通向树林的门就是通向寺庙的门。”在一篇文章里读到美国女作家玛丽·奥利弗的这句话,觉得不可思议,到了天门洞才有所感悟。在当地人眼里,这个在海拔1500多米高绝壁上的天然穿山溶洞是天门山的精魄,是神的遗留,它气魄宏伟地敞开着襟怀,既纳神秘莫测的天象,又生产亦真亦幻的现代神话。细雨如纱薄雾如雨,我站在渊静幽杳的祭坛上仰觐天门洞,眼前还是罩满了浓雾,神神乎乎。攀者在九百九十九级梯上缓缓地升腾,披着乳一样白,丝一样软的云衣雾裳,真和浮在浅浅的梦里的神仙一般。一洞是否真能把真与幻两个世界连接起来?人们想了几千年,信了几千年,古今中外探访者趋之若鹜。在这世界里,在这大山里,在这峡谷森林里,在这云天雾地里,会蕴藏多少神秘呢?这无数未知的神秘的驱使着我们攀登着。
一方石上垒着一方石,层层叠叠垒了九百九十九级的天梯,一头插在阴云翻滚的九渊,一头搭在九霄之上的洞府。好些胆小的女子与懦弱的男子,不免头目晕眩,惊叫连声。站在天梯上赞叹自然的雄伟时,我想起了伟人毛泽东的一句名言:“人民只有人民,才是创造历史的真正动力。”最不能忘记的是裹粮负水来到这高山峻岭、千仞绝壁上修路架梯的劳动者。他们在社会中往往无足轻重,常常被漠视轻薄,然而正是他们沉沉默默地一肩一担,一砖一石地创造了“悬梯浮岚”,“曲道通天”的神话。终于上升到了天梯的顶端,气喘吁吁,来不及歇气便急于进洞子,窥探神影仙踪。对穿的空洞之外云雾迷茫,目力只及一丈来远,没有想象中的奇异,有些失望,有些疑惑。一洞空泛平常,却产生了叫世人心旌缭乱的神话,还真有点显得邪乎,而且还邪乎得那么久远,那么隆重,其它山石也只能静默。突然一阵梵音如雨如雾荡然而至,清越飘逸,把一个胸腑荡涤得干干净净。循声看去,洞口云雾顿开,恍惚中,那个熟悉的喧闹不已的世界已相当遥远,感觉浑身沾满静谧的清凉,身体如轻飘在清寂的九霄之上,垂眼俯瞰世间,群峰在云海中袅娜倏忽,妖冶魅人。我正要探出个究竟,眼里又是云腾雾涌,什么都看不见了。我愣愣地呆了好久,才回过神。过后,认真地细想了这一刻的遇见,体会人们对山洞作出的想象,或许这些想象蕴含着更深层的真实。
此时,我不知心是空了还是满了。来天门山,一路看到的只是云雾,云雾上的峰尖,云雾下的梯和路。我心里又觉得装了很多,这一刻已够我日后苦思冥想。
回程又是乘坐缆车,我有了一种微微醉意,这种感觉在舒服之上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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